一场旅行。

一场从中点开始的旅行,人生的中点,前方很远,很近,远方,就在远方,此去经年,应是绿肥红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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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脸

  文、南方的柚子树


    从一号法桐开始,自西向东,13号楼人家的一楼多了一溜儿谋生的门牌,多出好多门脸。店家南来北往的口音。店也五花八门,花店,小吃店,菜店,水果店,馒头店,理发店,小磨香油店。。。。。。让都北路多了好些热闹。住在树上的鸟儿,叽叽喳喳喳推开清晨的第一道门;人家烟火次第擦亮生活的一个个磨盘。


   四云婆婆家的后窗临街,别人家的是门脸,她的是库房。垃圾库房。四云婆婆七十八岁,七十三岁上病病歪歪,缠绵病榻多半年,一场大雪后的那天清晨,婆婆忽然就精神了。过了一道坎,婆婆又颠着小脚碎步活了来。


   四云婆婆每日五点多起床,背着手,院子里溜达溜达,都北路上转悠转悠。捡一块破布,拾几个矿泉水瓶子,弄个破纸箱子,还有人家扔了的破衣服旧衣服,破铜烂铁。喜滋滋收拾了来,打开卧室后窗的铁栅栏门,一样样堆放着。铁栅门里是一个旧世界的集合。怕淋雨,四云婆婆喊闺女往上搭了棚子,旧世界有了崭新的屋顶。


   四云婆婆每天早晨的活计就是侍弄那些破烂,将破烂归置到库房里,等着攒够了,卖给收破烂的老吴。一堆破烂统共卖不了几个钱。四云婆婆将那些占着铁锈或者污渍的钱币抹展了,叠放起来。下回菜市场里买菜什么的,用。


   挨着四云婆婆的库房是一家殡葬品专卖店。店里永远亮着灯,店门是玻璃的,明光瓦亮的。店主坐在黑色大桌子后面,有时沉思有时翻看什么东西,有时在四云婆婆转悠找垃圾的时候,出神地望着门外。店里的货架上堆满了人走的时候需要的一切物品。店门外,人行道下面,那辆黑色的殡葬车,被主人擦洗得干净通亮。一路走好,四个字,端正肃穆。


    殡葬品专卖店原是一家人家。四云婆婆的邻居。老筒家。老筒那个壮实的男人一年里家中死了三个人:老筒的爹,每年从乡下来老筒家里过冬,没过去,死在了老筒的东屋;老筒的老婆,在床上瘫痪了十几年,终于放了老筒生路,自己戚戚然走了,死在西屋;老筒的丈母娘,女儿死后,在儿子家活不下去,跟着老筒,却也没熬过冬天,只是去时是笑着慈祥地走了,因为老筒说第二天要给她老人家包玉米叉烧肉馅的饺子,也是在西屋床上去世的。


   后来,老筒经人介绍,娶了现在的老婆,那女人在这里住之前,身体健壮无比,与老筒婚后,竟然时常头疼身上疼,总也好不了。四云婆婆喊老筒上自己屋说,怕是不清净,还是远走了好。这房子,卖了它。

   

   买主居然开了一家殡葬品专卖店。四云婆婆每每看着店里通宵的明亮灯火,总是抿着薄嘴摇摇头,又点点头。四云婆婆旁若无人从殡葬品专卖店经过。脑子里是老筒从前的老爹,老婆,老丈母娘。


   四云婆婆日日晨起捡拾、找寻垃圾,装满库房,无限满足地锁好库房的大铁锁。跟每一个认识的人笑眯眯打招呼。抬头看看树上的鸟窝和茂密树丫间露出的阴阴晴晴的天空。然后背着手,慢而有劲儿地迈着自己的步子,往自己想去的地方,走着。


    殡葬品专卖店的老板,擦洗店里的黑色殡葬车,一丝不苟。


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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